同居的第四十三天早上，
我睡眼惺忪在床上看出去客廳，見她坐在窗邊偷泣……
這四十三天，她像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
我從她的真摯感到無以倫比的愛，每一分每一秒也被她的愛感動，
每個早上醒來見她在眼前也像中獎般喜悅，上班時想念她，
工作遇上阻滯感到洩氣時只要想起她，
知道有個人在家等待自己，馬上便能提起精神重新振作，
晚上回家便立即擁著她不放，
每晚也不捨得入睡，怕第二天睜開眼她已不見了……
這四十三天是我人生最美麗的時刻，
但今早驚見總掛著燦爛笑容的她獨自飲泣，
陽光映照她的皺頭，格外憂傷……
起來時床裖的彈弓發出「咔」一聲把她驚醒了，她連忙收起眼淚和憂傷，
勉強擠出笑容上前迎接醒來的我：「喂喂凍喎，著返件衫先落地！」
她立即遞上外套替我穿好，看著她的偽雙眼皮比平日更傷，
大概是被眼淚醃成。伸手撫摸她的臉龐，
突然失去質感，這溫度好像快不屬於我……
「頭先收到奶奶嘅Message…」
「係…」
「佢話好想見到我同佢和好如初……」
「唔……」
「奶奶一直都好錫我…我唔知點覆好…」
「或者當奶奶係一個獨立嘅長輩，咁會唔會好啲？」
「但奶奶想我哋復合…」
「唔…咁會唔會先令佢明白點解要分開先？」
「唔知點開口……」
「先放低一陣，唔好畀自己咁大壓力…」
「我…我唔知點同奶奶講我鍾意咗另一個男人…」
「呃……」
「我唔知點同佢講我好快就唔再係佢新抱……」
「咁呢幾年嚟妳鍾意嘅係Wilson定係妳奶奶？」
「我……我覺得奶奶會係我哋之間嘅一個Advantage…」
「岑沛琳…妳可以返轉頭㗎…我只係想妳開心……」
「同你一齊好開心……」
「但妳而家唔開心…」
「我好享受全情投入去愛一個…會全情投入去愛我嘅男人……」
「我都係，我會一直咁愛妳，無論妳去或留……」
「Wilson娶我嗰陣，都講過話一直愛我…嗚…嗚嗚…」
「哎…寶貝…唔……唔會㗎我…我會……」
「只要你遇到另一個比我靚比我年輕又比我主動嘅女仔就唔會再咁鍾意我㗎喇……」
「寶貝我點會喎……點解妳會咁諗……」
「其實我愈鍾意你就愈怕失去你，愈驚你唔鍾意我……」
「我只會每日愛妳愛得更多，唔會減退，唔會淡！」
「你已經得到咗我…我好驚你唔會再對我有憧憬有…幻想……」
「唔會㗎岑沛琳…我會永遠愛妳！！」
「唔會㗎…我根本無嘢值得你珍惜！」
「我愛妳所有嘢，妳係我人生入面遇過最好嘅女人，同妳一齊每一日都好似中六合彩咁！」
「嗚嗚…真嘅……？」
「真㗎！」
「我又細粒，無長腿又無胸，額頭仲有暗瘡……」
「傻妹…我都唔係吳彥祖啦！」
「唔……」
「我都唔知自己有咩值得你去愛，但係…妳就放棄晒所有嘢嚟愛我…」
「我大你咁多年，你唔覺得奇怪咩？你唔怕俾人笑咩？」
「幾年之嘛！妳知唔知男仔會覺得識到姐姐係一件好威嘅事？」
「點解呀？邊個唔鍾意後生女？20到60歲嘅男人都鍾意20歲嘅女仔！」
「佢哋膚淺啫！姐姐性格夠成熟又識照顧自己，功夫又好！」
「功夫……」
「呢……」
「哎呀！！！！！！」
「哈哈哈……林俊傑會永遠愛岑沛琳！」
「耶…好肉麻……」
「林俊傑唯一可取之處…就係面皮夠厚……」
「口花花……真係枝頭嘅雀仔都俾你氹返落嚟……」
「林太……」
「點呀林生…」
「不如我哋……」
「你遲到喇…」
「唔理喇…」
「喂呀…你今日朝早要開Morning Meeting㗎……」
「多我一個唔多啦…唔唔……」
「唔…喂呀……」
「唔唔……」
「唔……」
「唔…」
這些小吵架十常八九…兩個人同住一室，
不是親熱就是吵架，不然很快就會淡起來。
岑沛琳性格溫馴，但間中也有一點孩子氣，
或許是她已把一些枷鎖放下。
再說，人是會對自己在乎的人特別敏感，
就如她特別容易讓我歡喜讓我憂，我也特別容易令她歡笑流淚。
外人眼中的成熟，在我面前變得不堪一擊，
她像個小女孩整天對爸爸撒嬌，
小得像沙石吹進眼，大至離婚事宜，都哭成淚人，
像天空快要塌下來。
但我喜歡她的軟弱，因為這是外人看不到的一面，也安撫了我的不安。
人前，她並不算非常出眾，但是無瑕。
外在時尚不失賢淑、性格溫文爾雅細心可靠、待人親切友善。
或許她不是最能幹的員工，但會是最深得公司上下心的人。
她曾打趣說過是因為處女座的完美主義作崇，
說話要端莊坐姿要正確，人前人後也得要盡善盡美，其實很疲憊。
於是，她對我愈坦率暴露自己的弱點，就愈能代表對我的信任和親近。
於是，我很主張她在家裡盡情撒賴，
打呵欠伸懶腰時盡情把個爽字叫出來、飲完可樂後盡情嘔出胃氣，
以至拉屎時不要開水喉借以掩蓋浪花聲，
既然同住一屋就沒什麼好再尷尬！
但她還是無法跨過心理關口，除了打呵欠喝可樂大小二事照舊抑制，
剪指甲油腳甲以至戴胸圍穿內褲依然要獨自藏起來進行，
問過她為何不許我替她扣奶罩，她說：「唔想俾你見到我Push……」
對，奶子不大的她是戴有推胸效果的奶罩，把肉擠出來讓外在視覺效果好一點。
於是，當大家玉帛相見時，問題就來了……
世上多完美的女生都會認為自己身體有缺陷，
或許女生特別多部分可以加減和隱藏，頭胸腹有幾百個變靚的可能性，
於是她們都不斷追求大眾所想的完美，
眼要大鼻要高面要尖胸要豐滿腰要纖細手腳要幼，欠一項已算上殘缺。
我眼中的岑沛琳已是無瑕，哪一處都那麼適中，
但她就總為不夠高的顴骨、不夠尖的下巴、
不夠纖幼的手臂和不夠豐滿的胸脯感到失落……
特別是胸脯。
關於胸脯，這是和Wilson一樣要盡量避談的項目，
因為我知她為不夠豐滿的胸脯感到相當失落，
記得第一次親密接觸，她便問我：「好細呀係咪…」我好像答不是……
但這是一個非常坦率的心理反映，她對自己的胸脯非常自卑，
特別是脫前脫後、Push與不Push的落差，
每次無論是我脫或她自脫，也顯得異常尷尬……
我有努力緩和她這個心結，例
如親熱時把主題集中在撫乳並露出一臉享受和渴慕，
一邊品乳一邊低吟：「好正…真係好正…啱啱好…好好揸……」
還不厭其煩利申自己是喜歡吸手波。
但得來她冷冷回應：「你隻手咁大…我點會係吸手呀……」
前幾天，我們一起看電視時見到高海寧，我決定來一次Show Hand：
「我覺得佢一啲都唔靚囉！咁大對感覺好腫著衫又肥！我先唔鍾意大波妹！」
但這個Show Hand卻弄巧反拙……
她生氣了：「講大話…邊個男人唔鍾意大？我寧願你唔鍾意我都唔想你呃我……」
被擊中要害…那個晚上她冷冷的掩著胸睡不許我碰……
童話故事背後其實藏著一件又一件Seven事，
例如身為男人，有時也想自我浪漫一番…
一個晚上滿以為她夜歸，興高采烈開一齣由森奈奈子主演的夫之目前犯，
執著肉棒套弄數十秒後，她突然回來，我嚇得跳飛龜縮，
裙拉褲甩穿得褲來又關不上電腦傳來岑沛琳的孖生妹妹的瘋狂呻吟聲……
絕…絕對不能讓她知道世上竟有一個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但她有一對D級豪乳……
她看著我夾著尾巴手忙腳亂，放下手袋便坐在沙發哭起來：「原來我已經滿足唔到你…」
我慌張的走上前急救：「唔係呀…我……哎呀呢啲根本唔關妳事…
打飛機係男人嘅浪漫嚟…唔係因為妳唔好呀……（下刪一千字）」
她根本聽不進耳，哭得更厲害：「我無論點都係無辦法滿足到你……」
她因為我自瀆而崩潰了……
同居就是會把彼此的私隱和面皮一片一片的撕下來，
我知她的推胸，她知我的自瀆，
還未說她偷偷在馬筒上修剪陰毛，我拉屎時看寫真勃起頂著廁板……
她的完美早已失守，我的尊嚴亦皮開肉綻……
同居生活，雖然甜蜜多於尷尬，但十件甜蜜大事也不及一件尷尬小事，
因為我們都希望在彼此眼中盡善盡美……
我怕繼續下去，一天會坦蕩得吃不消，連見面也尷尬……
但就因為這些那些才更難捨難離，
因為我們都不想再在另一個人面前屎尿屁表露無遺。
45. 月入三萬五千元的二人生活
同居第六十天，我們沒有像小學雞那樣慶祝什麼六十天紀念，
但我請了一天假，打算留在家陪她。
她說要在家做菜，我說難得忙裡偷閒何不外出吃一頓豐富，
她說我們得需儲蓄，為未來打算……
月薪三萬五千元的我沒錯是夠生活，
租住樓房供養私家車連同日常消費，都還好應付得到，
但要談未來的話，以現在月光族的我來說實在距離萬丈遠，
加上岑沛琳已經全職當上我的家庭主婦，
到她戶口存款花光以後，兩人的洗費便由我的月薪一分為二，
還未計算單位租金九千五、
兩邊停車場合共三千八百元與及兩份人壽保單月供共二千五和爸媽家用六千，
剩下一萬三千二百……
就算跟她六四分帳，我只剩八千，而她更只得五千，
不說儲蓄，剩下已所餘無幾。
還有四千元油費與及年終的牌費保險費和驗車費，
我不得不放下車主身份，放棄這部愛車……
「BB，我諗住賣車……」
「點解呀？」
「條數諗唔掂……」
「部車你好鍾意㗎喎！」
「鍾意都係因為妳啫…」
「我？」
「記唔記得我哋去過海港城停車場睇夜景？」
「梗係記得！仲落好大雨！」
「妳濕晒……」
「然後你好Gentle咁畀咗件西裝褸我摟住！」
「係呀…嗰晚對我其實好深刻…嗰個情景仲歷歷在目……」
「點解嘅？」
「因為…因為個氣氛好好，我哋好似古裝片啲男女主角喺間破廟入面…」
「哈哈…又幾似喎……」
「真㗎……我喺心入面叫部車做破廟㗎…」
「林俊傑你真係好可愛！」
「其實我有幾次想換…結果都係唔捨得……」
「因為我？」
「係呀…」
「咁今次呢？」
「妳都喺我身邊咯，唔使再睹物思人啦……」
「林俊傑…不如我出去搵嘢做。」
「唔…妳唔鍾意全職做家庭主婦咩？」
「鍾意呀哈哈哈，不過唔想你咁大壓力……」
「點會呢…我…唔……我的確畀唔到妳以前嘅生活……」
「唔好咁講啦，哼！講到我好貪錢咁！」
「唔…起碼我哋無得話想去半島High Tea就去High Tea……」
「哎呀！以前啲客請之嘛…我本身都唔特別鍾意半島㗎……」
「無得去埃及睇金字塔…無得去挪威睇北極光……」
「唔唔唔…只要同你一齊，其實去海港城睇海都一樣咁開心！」
「岑沛琳……我好驚我無辦法畀到妳想要嘅嘢……」
「但我而家唔使做喎！」
「妳居住環境已經大不如前，生活質素又每況愈下……」
「唔好亂諗啦！我真係OK㗎，以前無愛先唯有用物質代替嘛…」
「但係實在差太遠……」
「但而家我有愛！」
「點解妳可以咁肯定？」
「點解你就係咁唔堅定！」
「因為我怕…」
「唔准怕！只要每日都攬住我、錫我，我就唔會離開你㗎喇！」
「就係咁簡單？」
「愛有幾複雜？」
「愛很簡單……」
「I～Love～You……」
「無法不愛你Baby，說你也愛我，Wooh Oh……」
「哈哈哈……」
話雖如此，但無論有多少愛，生活還是要繼續維持，
所謂貧賤夫婦百事哀，只是現在還未意識到。
於是，維持原判把車子靜靜賣了……
那個易手的早上，移交車匙那刻我情難自控緊緊握著車匙一角不放，
跟買家角力了好一陣子，最後還是鬆開手，眼淚不其然流下來，
買家無奈的問：「Ching做乜喊呀…」
我擦著淚痕答：「真係好唔捨得…嗚……」
我知我實在很愛岑沛琳。
變回平民身份，
除了需要重新適應巴士嘈雜的RoadShow電視聲有點不悅之外，
沒有私家車的生活很快便習慣了，
上班時間外勤時能乘計程車，下班跟岑沛琳約會多以電車、
小巴出入反而更多機會靠得更近，只是感覺若有所失，
那個冷雨夜回憶都隨著車匙一去不復返……
此舉省來七千八百元，我鬧著玩跟岑沛琳說，
現在開始一個月儲七千八百元，一年就有九萬多，十年就有九十萬！
十年後我們就能進駐會展舉行一個盛大婚禮！
笑點一向低的她今次沒有哈哈大笑，反而臉色沉重，
我知我說錯話了，但錯在哪？
還未把錯誤修正，她就開口了：「林俊傑…我…或者唔想再搞一個婚宴……」
呃！
我竟如此粗心大意忘了岑沛琳六十天前的身世……
聽說離過婚的女人要再婚是不會再舉行婚禮，
靜悄悄的簽一張婚紙，跟家人交代就算，
畢竟在華人社會的禮節上，返頭嫁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為何進度如此的快，才兩個月已到談婚論嫁階段？
或許朝見口晚見面之餘，生活習慣和作息時間都會在彼此眼前表露無遺，
同居生活就像精神時間修煉房一樣，
同住一周已有如交往一年之多，一切都濃縮地進行，
今天是第七十七天，我們剛剛交往十一年……
那次漫不經心自以為小事一樁，
殊不知問題竟衍生出我們另一個心理問題，那就是婚事問題。
岑沛琳有著今後只愛定我一個的決心，於是不少事情都不自覺無限放大，
像今天，見天氣冷起來，便一起到富臨酒家吃火鍋，
巧遇有小型婚宴，我們這些散戶被安排到喜宴外的範圍進餐。
我們的肥牛都被喜氣洋洋的中式婚宴音樂襯托著，
每一口也充滿囍感，雖然這是相當好的話題切入點，
但自上次之後我都不敢再輕舉妄動。
但整餐晚飯她顯然滿肚愁緒，晚飯後我們徒步回家，
牽著手在微涼的街中徐徐走著，我努力用上幾個笑話嘗試打破沉默，
但她支吾以對的帶過，話題沒有如常伸延，
牽著的手有點冷，我們本身不相襯的外觀更加貌合神離，
她又變成這麼近那麼遠的Catherine Shum，
不安感再次湧上心頭，她是否已經對我生厭？
沉靜的片刻，她突然打開話匣，
滿以為一道曙光重回大地，豈對她竟說起上次遺下的婚宴問題……
「喂…」
「係……」
「你會唔會覺得同我一齊會有啲嘢無咗…？」
「有啲嘢？無呀，我覺得好美滿喔！」
「咁將來呢？」
「將來？將來有妳咪夠囉！」
「唔…例如我其實唔想再搞婚禮……」
「咁咪唔好搞囉！求其食餐飯咪得囉！」
「唔…但……但你無諗過做新郎咩？」
「形式嘢嚟嘅啫……」
「但Uncle同Auntie呢？」
「佢哋…唔怕啦，我會同佢哋講。」
「同佢哋講我結過婚，離過婚……然後再同你結婚？」
「唔……我可以同佢哋講妳比較低調……」
「咁我咪一世都要呃住佢哋？」
「又唔係嘅，等有好時機咪話聲佢哋知囉！」
「唔……老人家邊有咁容易接受到……」
「咁我先係個主角，妳係我老婆嘛，佢哋介唔介意根本唔係重點！」
「唔係㗎……佢哋會介意，你同Uncle、Auntie一齊生活咗廿幾年，同我呢？」
「咁之後嗰廿幾年就會係同你過㗎嘛……」
「我哋原來只係識咗三年幾…我兩個幾月前先提出離婚……」
「哎…岑沛琳…我哋會過得好幸福快樂㗎，我會日日攬住妳…」
「因為我，你要瞞住屋企人、瞞住同事、瞞住整個世界……」
「我OK喎，我哋兩個人嘅嘢，兩個人知咪夠囉係咪？」
「係我令你個世界得返我一個……」
「哎唔係呀……係因為妳最重要，所以我會將所有時間放晒喺妳身上…」
「我又結過婚、又老，個胸又唔夠大，而家仲搵唔到錢……你仲會鍾意我啲咩……」
「哎唔係呀！妳係我遇過最好嘅女人，妳令我知道全心全意去愛一個人嘅幸福係點！」
「只要你再遇到另一個比我…唔…唔唔……」
我不許她再說下去，
用溫柔和熱情把她像經期一樣周而復始的缺口封印。
吻過後她又露出甜絲絲的笑容挽著我手臂繼續走。
女人很容易動氣，但又很容易擺平確實沒錯。
我認為岑沛琳的不安和自卑是源於她被背叛過。
一個被背叛過的女人，大概就是會認為問題出於自己，
是自己不夠好不夠完美不能滿足丈夫，
一廂情願認為小三什麼都比自己好，
比自己年輕、胸比自己豐滿腰比自己纖幼、比自己嬌嫩…
就是什麼都比自己吸引……
受過傷的女人，就是特別敏感……
我明白，所以只能用上無限的耐心和溫柔，
撫慰她的傷口，讓時間慢慢地療養……
再說，我這個小王也不見得比Wilson好……
但我也有我的不安，或許是自卑感作崇，
總不相信能有這麼好的姻緣，
那種受寵若驚的心情一天也未有習慣過，
每天還是提心吊膽，擔心眼前的幸褔下一秒就消失，
像我這種活在大光燈以外的人來說，根本沒有想過中獎，
雖說岑沛琳覺得自己一文不值，在我心裡她比六合彩頭獎更難得，
我還記得第一天跟她遇上的情景，心中那一見鍾情的滾動，
這刻她已緊緊挽著我的手，告訴我這是真的…好嘛？
第二個不安是源於對她的一無所知，
除了當下對我的熱情，之前的事可毫無頭緒。
究竟她新婚時是否像現在一樣甜美？
她又有多愛Wilson、一起生活是怎樣相處、有吵架嗎？
岑沛琳是叫Wilosn做老公對吧？
Wilson的床上功夫又如何？
像他這樣的花花公子，大概很厲害吧？
她是一樣的熱情嗎？
一幻想到岑沛琳女上男下在Wilson身上搖曳，心便立即抽一抽搐……
很想問，奈何就是不能發問，
因為往事是她其中一個死穴，按中了便立即跳制……
第三個不安，是無法肯定自己夠不夠能力照顧她，
現在的月薪已是超支完成，像我這樣普通的人，本應只值萬餘元，
沒有大才能呼風喚雨，也沒有小智慧創業致富，
幾乎肯定自己會一世為奴…
但她本應活得很好，生活安定，
有寬敞的私樓居住、家有一部新款私家車、
優厚的工作收入讓她閒來添置名牌手袋，
自由的時間讓她隨心所欲，每月頭還有一箱又一箱化妝品試用裝寄來。
這可是一般女人都渴望擁有的生活，
她卻把一切放下，跟我屈在一個二百呎劏房。
沒有壯闊景觀不在話下，睡的是單人床、吃又沒有餐桌、
衣櫃跟電視一樣小，連漂亮的大褸也不夠空間放置。
最重要是天寒地凍時洗澡，只要超過五分鐘熱水就慢慢流失，
於是我們要九秒九的過水、塗梘再過水便要抹身…
熱水浴的舒緩和快感只是一個夢話，
洗澡不是一種享受，而只是淨身的過程……
眼前甜美的笑容總是讓我感到一個又一個不安，
當下的快樂背後，實在藏有太多的隱憂，叫我一天比一天害怕……
46. Wilson 自白
「咦唔帶埋女朋友嚟？」
「唔…佢要返工呀…」
「佢做盛行㗎？」
「做…護士㗎……」
「唉，輪班係慘啲。」
「係啦…仲要成日對住屎尿血…」
「我阿姨都係護士嚟，做政府醫院真係做到好殘……」
「哦係呀，老政乜人都有，真係好雜…」
「你女朋友係私家？」
「係呀！」
「咦咁你入院有無折㗎？」
「嘩大吉利是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Sor9ly……」
有時真佩服自己的急才，為隱瞞同事，
我把一秒間想出的謊言說得似層層，幾乎連自己也騙過。
岑姑娘現在大概在家煲劇中。
這個星期六我是多麼的不願意走來大尾督跟同事們燒烤…
但這是為公司成功擴展而慶祝，老闆剛剛公佈下月將搬到更大更好的寫字樓，
大家可歡呼了一整個下午，殊不知只是賣盤的先兆。
但人事部還是特設燒烤會，大夥兒一同來到大尾督親親大自然。
這盛事老闆也現身，我怎有理由缺席？
於是十二分的無奈獻出一個珍貴周六。
其實我不太喜歡燒烤，一是我總是忘了換上眼鏡，
中學時同學說過有人曾經被烤火烘溶了隱形眼鏡，
黏在眼球無法脫落，最後…死了；
二是燒一次等同於抽了30萬支香煙，可是一種自毀式活動；
三是燒烤全都是肉，不知不覺便吃下十數件豬牛雞，
要做多少運動節食才能補償？
再者，沒有了私家車代步，今天先要比平日更早起床，
乘小巴到金鐘，到了太古廣場轉乘地鐵到九龍塘，
再轉火車到大埔墟，最後乘坐75K巴士到達大尾督燒烤場……
全程兩小時，來回即四小時。
「Pal唔見你架車嘅？」老闆中午到達了。
「攞咗去整……」
「壞咗咩呀？出公司數咪得囉！」
「呃…多謝老闆…無呀，啲消耗品到期，咪換一換順便翻新吓…」
「好嘢喎Keep到而家！」
「我好鍾意部車……」說著說著，又泛起一絲淚光…
「喂我同個Friend換咗部車揸喎！」
「咩…車嚟？」
「新款開篷E仔，我揸咗過嚟，過嚟睇吓吖！」
「嘩……」
「開住個頂真係好爽！」
「Benz啲新車原裝都已經好靚仔……」
「係呀！個Friend咁啱要載老人家，所以同我換幾日，我唔想還俾佢喇！」
「咁老闆您都買返部啦……」
「唉唔啦，太招搖喇…」
「哈哈……」
「咦…Wilson嚟喇喎！」
「呃……」
「你睇吓佢部Countryman，成個肥仔咁，個樣真係好蠢哈哈哈……」
「喂阿Pal！」
「嗨…Wilson……」
「咦，好嘢嚟㗎喎！」
「呃，係老闆同朋友換返嚟…」
「E…200嚟㗎？」
「我都唔知喎…」
「嘩唔係喎…E350嚟㗎喎！你揸唔揸得掂㗎！」
「我揸得好慢咋！開咗頂梗係慢慢行享受吓大自然啦！」
「我都想試試喎，兜一轉吖！」
「嘿！」
「阿Pal一唔一齊呀？」
「哦好呀！」
三個男人走在一起，不是說車就是女人，現在是說車。
我相信他們二人哪一個也有能力買起這部開蓬轎跑，
只是基於他們都是精打細算的人，兩門已不夠實用，開蓬更不設實際，
這部車可是集合不實用不設實際之大成，
走入彌敦道一趟，傷身程度大概比燒烤更差。
但在香港愈不設實際的東西才愈夠派頭，
因為車本來就是奢侈品，奢侈品要啥實際？
我可不多關心這部車有多快馬力有多大，只想知道現在Wilson怎麼想。
自從岑沛琳離開他以後，我也少見他了，
據說他到了星加坡打點生意而且暫住一段時間，
應該是去找Tracy慰藉，但他到底有沒有想念過岑沛琳？最矛盾的事又到了，
我想知道他到底還會否重視岑沛琳的生死，我會為他對她的愛理不理感到生氣，
但又幹麼要他對我女朋友諸多關心？
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岑沛琳已經是我女人，但就是沒法抹掉她跟Wilson登對的印象。
「喂無嘢嘛…」姦夫安慰丈夫。
「呃…哦…無……」Wilson看似是真有點難過的。
「唔…我都係估吓㗎咋…你哋……」姦夫試探丈夫。
「唔……」Wilson是真難過的。
「唔…要唔要呀？」我把「共嗚煙」遞上。
然後，兩個平日不抽煙的健康男人一起坐在一角獨享片刻浪漫。
我們沒說什麼，就一邊看著烤得愉快的同事們一邊各懷心事。
他大概想起岑沛琳，要是還在一起，他一定跟她一同到來；
我也在想念岑沛琳，要是她不是他的妻子，我一定跟她一同到來……
這是兩個關係友好的男人坐在一起，為同一個女人而憂愁。
事情相當戲劇性，雖然只有我知道。
此時訊息就響起：「寶寶，燒得愉快嗎？」
「咦…女朋友呀？」我頓時嚇一跳…
「吓…唔……係呀…」我已忘了自己是答「唔係」還是「係」…
「終於拍拖喇喎！」Wilson無論何時都是這麼友善。
「呃哈哈……」而我就只懂傻笑。
「唔……」他再黯然了。
「同太太…係咪無彎轉？」姦夫試探丈夫。
「唔知呀…佢無覆我…又搵佢唔到……」
「係咪返咗外家，外母又專登唔話你知呀？」
「我直情上咗去搵…外母都唔知佢去咗邊…淨係知佢無事……」
「唔……去咗好朋友度？」
「我打過晒去……」現在我知道，他是有盡過力的。
「唔……」我是真有為他難過。
「唉…一方面又唔想揚出去，一方面又要主動搵老婆…其實好難搞哈哈……」
「唔……」
「阿Pal，你可唔可以幫我諗諗？」
「唔？」
「你實有辦法嘅……」
「我…唔……咁我試吓幫你懸紅啦…」
「要活捉喎哈哈哈哈……」
「哈哈哈…活捉要加五蚊…」
「唉……」
「其實因為咩事？」
「唔…你應該都知……唔…我…有婚外情…」
「唔…」
「佢知道咗……」
「唔……咁你鍾意邊個多啲？」
「兩個都鍾意…一個係我初戀，一個係我想同佢一生一世嘅老婆…」
「初戀？」
「唔…我……我哋喺澳洲識…」
「唔係香港人嚟？」
「星加坡…」
「所以……」
「係…所以我成日都會過去…」
「唔……」
「我哋仲有個女…三歲多……」
「仲有埋女？咁咪甩唔到身？」
「其實講過幾次分手，話會承擔贍養費…」
「佢唔肯？」
「咁大家始終有感情……」
「唔……」
「阿Pal，呢單嘢…得你同大佬知㗎咋……」
「係…我會諗辦法幫你…」
「Pal你有無諗過結婚？」
「我…未…未諗到呢步……」
「到你真係鍾意一個女人鍾意到要同佢結婚嘅時候你就會明……」
「係點…㗎？」
「你會想同佢一世，永遠永遠喺埋一齊……」
「安全感？」
「係！就係安全感！我覺得佢畀到安全感我！」
「一返到去見到佢，就會覺得一日嘅辛勞係值得？」
「中！中晒！就係呢種安全感，呢種Home Sweet Home……」
「咁而家呢？」
「星加坡嗰位永遠畀唔到呢種感覺我。」
「點解嘅？佢連女都同你生埋喎…」
「始終…始終無一種自己人嘅感覺，再講…個女……」
「個女……」
「係雙眼皮……」
「呃……」
「唔…」
此時立即用力記起Stanley的眼簾，
印象之中好像真是雙眼皮。
「無嘢嘅…眼皮呢啲唔係遺傳㗎嘛……」
「我同佢都係單眼皮…個女雙眼皮…」
「咁似唔似你先？」
「唔……其實又有啲似，唉……可能都係我成日凝住凝住啫…」
「始終山高皇帝遠，你有少少懷疑係正常嘅……」
「況且佢情緒好起伏，好容易大起大跌，真係相處好同住難……」
「咁……Cat…Catherine呢？」
「佢情緒好穩定，性格又成熟，同佢一齊可以好平靜，好安穩。」
「咁咪少咗啲…激情囉？」
「係無乜㗎，歌都有唱『故事平淡但當中有你』嘛，結婚係咁㗎喇…」
「咁平平淡淡就一世唔會好悶咩？」
「其實以前真係唔覺…因為……星加坡嗰個太熱情……」
「兩位太太互補不足？」
「係㗎…不過自從Catherine走咗之後，我先知自己好自私。」
「自…私？」
「我Suppose要對佢專一…我都揀定咗佢，唔應該再同個Ex藕斷絲連…」
「唔…佢係你初戀又係你Ex？」
「我其實無乜點拍過拖，大學時就同咗佢一齊…其實本來諗住結婚…」
「之後呢？」
「之後我哋因為芝士蛋糕鬧咗場大交…」
「芝士蛋糕？」
「仲有潤唇膏味道、電腦Mon大細、床單Pattern…總之日日都總會吵一鑊…」
「最後去到芝士蛋糕就爆鑊勁嘅？」
「係呀…之後…我哋分開咗半年…頹咗半年就喺公司遇到Catherine…」
「然後就閃婚？」
「其實我仲同緊星加坡嗰個有聯絡……都未算分得晒…」
「咁Catherine知唔知㗎？」
「知……佢知有佢嘅存在，但佢話唔介意……」
「之後就結婚？」
「唔……」
「唔…」
「其實我係想個Ex死心，所以先同Catherine結婚，所以有咁大搞咁大！」
「呃……」
「佢知道咗之後差啲跳樓……」
「嘩…」
「因為佢有咗我BB…」
「唔……」
「然後呢幾年就咁拖拖拉拉……」
「咁結咗婚無話有啲蜜運期嘅咩？」
「有嘅……不過始終無辦法一心二用……」
「咁咪兩頭唔到岸？」
「唔…所以其實我好羨慕一啲可以全心全意去愛一個人嘅朋友。」
「咁如果Catherine真係返嚟，會唔會有轉變？」
「我已經同Ex講清楚…其實而家我已經一無所有。」
「點會呢，仲有咁大間會計師樓同層樓！」
「如果Catherine決定同我離婚，我會賣咗層樓兌現畀佢。」
「乜…要分家產嘅咩？」
「唔係…但一個女人仔…有個錢旁吓身好啲嘅……」
「嫁著你都幾好，幾年就幾百萬！」
「咁我哋都有感情嘛，都話…要搵到一個想同佢結婚嘅人其實唔容易……」
「唔……」
「Pal我靠你㗎喇……」
「呃…係……我會盡力幫你搵……」
「或者佢真係唔想再見到我…但我可以做任何嘢作出補償……」
「啲女人嬲起上嚟唔經大腦㗎喎，如果佢叫你去死咁點？」
「我可以考慮吓…………」
「如果佢叫你親手摙死個女呢？」
「佢心地唔會咁差嘅…」
「如果佢叫你切Seven，等你以後無得出去玩呢？」
「唔…我可以去勾走一個波做單春人，聽講性慾會大減…」
「嘩……」
「我想同佢生BB，不過Depends On佢意願，我點都OK，只要可以繼續同佢一齊…」
「都真係犧牲大……」
「因為我的確做錯咗…」
這是我們首次認真的對話，確實把我對他的固有印象完全推翻。
Wilson原來是個真性情，對感情認真而笨拙的人，
並非我想象中背信棄義，中出即飛的花花公子。
他錯在拖泥帶水、優柔寡斷，但他確有勇氣承擔自己所犯的過錯，
也願意為所愛的人付出和犧牲。
他讓我明白為何男人會為女人做出愚昧不划算的付出，
原來並非因為蠢，而是因為太愛那個女人而已。
這刻，只覺得自己是個虛偽無邊際的小人，
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後勾義嫂公物私用，
再寡情薄倖，跟真心交好的人煞有介事，
端出虛偽的意見和慰問實質套料。
真想立即挖一個洞把自己的頭藏進去……
Wilson原來是個真性情，對感情認真而笨拙的人，
並非我想象中背信棄義，中出即飛的花花公子。
他錯在拖泥帶水、優柔寡斷，但他確有勇氣承擔自己所犯的過錯，
也願意為所愛的人付出和犧牲。
他讓我明白為何男人會為女人做出愚昧不划算的付出，
原來並非因為蠢，而是因為太愛那個女人而已。
這刻，只覺得自己是個虛偽無邊際的小人，
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後勾義嫂公物私用，
再寡情薄倖，跟真心交好的人煞有介事，
端出虛偽的意見和慰問實質套料。
真想立即挖一個洞把自己的頭藏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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