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燒烤後，我竟然跟Wilson熟絡了，
他會主動約我午膳，早下班還會一起Happy Hour……
原來他沒有多少知心，一是他成長階段轉了兩次學，
中學後便到澳洲讀書，出來工作一年便開設會計師樓，
朋友是有，但沒多少親近的。
或許是他不多在人前顯露出弱點。
原來完美的人之所以完美，是因為他們不把缺點曝露，只有歡喜沒有憂愁。
我不知道自己為何能當上他的知己，或許是時間人物地點的剛巧。
滿以為他的生活多姿多采，原來他極度枯燥，
一天到晚是工作，工作以外還是工作，
他看來很喜歡工作，因為如今只剩下工作。
滿以為他到星加坡夜夜搓波，他說他近年都不敢再碰她，
一方面受到良心責備不想再搞婚外情，
另一方面Tracy的情緒相當不穩實在碰不得。
只為一時快慰令雙方關係更泥足深陷實屬下策，
種種憂患之下，有時他到星加坡寧願悄悄來去也不想打攪神經質的Tracy……
Wilson跟Stanley雖然都是風趣外向的人，但內在性格很不同，
老闆是個勇於嘗試活力充沛心境年輕的大細路，
Wilson卻是個穩打穩紮默默耕耘心境過度成熟的保守派。
Wilson很羨慕哥哥有一顆年輕的心，但又認為及時行樂太奢侈。
Wilson近來相當喜歡喝酒，他說喝醉了什麼都記不起，
沒有一個三歲大的孩子，也沒有一段三年多的婚姻，
甚至幻想到那個三歲大的孩子是屬於三年婚姻的Catherine，
而不是另一段十年關係的Tracy。
Wilson醉著說：「Pal，我嘅人生已經徹底失敗…係無得翻身嗰種失敗……」
我知道這種「無得翻身」是指三歲大的孩子會令他跟Tracy互相蹉跎，
萬劫不復，最後拖到大家都再沒有年華可花在另一個人的時候，
世界就只剩下他和她……
無論職場或情路上，只要夠長命面皮又夠厚，
最終都能得到最後勝利…
朋友來說，Wilson是個好朋友，他不計較也順得人意，
時間從來相宜、聊天從不看手機、點菜從來禮讓、結帳從不手軟，
喜歡跟他相交的，無奈沒法子跟他交心，
因為那個不能說的秘密、那個令他墮進深谷的幕後黑手…就是我。
Wilson的交好令我身處兩難狀態，是真正的精神分裂！
平日隱瞞老闆和公司同事已夠難熬，
要不斷提醒自己女友是在養和醫院骨科工作的護士…
現在還加上全心交好的Wilson，
我要不停角色扮演成一個旁聽者置身事外替他分擔失婚之痛，
飽受良心責備的煎熬後，回家又扮演另一個角色…
一個成功勾義嫂的姦夫……
「喂！今晚咁大陣煙味嘅？」
「哦係呀，個Friend唔開心食咗好多煙……」
「女仔嚟㗎？」
「男人嚟……」
「同事？」
「朋友……」
「我識唔識㗎？」
「唔…識。」
「你個樣鬼鬼祟祟咁係咪講大話！」
「唔係呀……」
「你呢排成日都唔返嚟食飯，哼！係咪有外遇！」
「無呀大人…冤枉呀……」
「大膽刁民林俊傑！」
「小人在……」
「你今晚同咗邊個食飯！」
「Eric同Frank呀…我哋去咗蘭桂芳食地中海嘢…然後企咗喺街食咗幾支煙……」
「Eric同Frank？大學同學？」
「係呀……」
「咁頭先又話朋友？」
「舊同學咪即係朋友囉……」
「係咪事後煙！」
「冤枉呀大人……」
「林俊傑你要作反喇！」
「大人冤枉呀……呃！岑大人，我諗到一個可以證明自己清白嘅方法！」
「但說無妨。」
「就係即時交貨，證明我之前無派過傳單！」
「喂呀唔准呀！」
「大人我嚟喇……」
「唔…唔唔……」
雖然見招拆招，但要為一個男人去欺騙自己心愛的女人，總是相當難堪。
欺騙客戶最多埋沒一點良心，為的都是糊口；
但欺騙岑沛琳的動機又是什麼？我可沒有偷跳，想也沒想過！
但就是無法直接告訴她，我跟他快要離婚的丈夫當上了好朋友，
他會跟我分享你們的閨房事，還會向我訴說心中鬱結……
這是什麼一回事？我又在幹什麼？
為何會把關係搞得如此凌亂？
萬一給岑沛琳知道我近來交了一個好朋友就是Wilson，她會怎樣？
又萬一給Wilson知道他的妻子其實窩藏在我家，
我們還每晚親熱，他又會怎樣？
每次跟Wilson喝一杯後回家，身心都受盡折磨，既心虛又自責。
這兩個交出真心的人，卻被我不斷的隱瞞和欺騙。
他們兩人是夫妻，那我是什麼？
自從Wilson出現在我生活以後，罪疚心也一天一天增長，
快要累積至淹沒我與岑沛琳之間的感情……
跟Wilson愈熟稔，我對岑沛琳愈有一種抗拒感，
不想碰她、不想跟她親近，甚至不想見她……
我知這不是同性戀傾向跡象，而是良心的吞噬。
因而不自覺對她冷淡了，不是感情淡漠，而是潛意識的迴避。
但女人是一種比狗兒更靈敏的動物，
她們除了嗅到情婦的香水味道，還能意識到災難的預兆。
我滿以為自己能把心中的矛盾隱藏，豈料岑沛琳已經知道……
一個凌晨夜裡，我們躺在床上準備去睡，
她打趣的碰我身體，略帶挑逗性的撩動，
我順應邀請正準備回應時，她問：「我覺得我哋近排有啲唔同咗……」
聽到以後，心跳立即躍動，
但還故作鎮靜回應：「係咩？可能近排忙，有少少不在狀態……」
然後便吻過去。纏綿了好一陣子後，
她撩撥我的頭髮想了一想，她依然亮麗，從沒一天看膩……
「你食煙。」
「唔…應酬嘛…無辦法……仲有煙味咩？」
「唔……你有少少分心……」
「妳指……」
「有時你返嚟會心不在焉……」
「係？我真係唔覺…」
「對住我嗰陣仲OK，一自己一個嗰陣就會靈魂出竅……」
「吓……」
「會郁都唔郁喺度諗嘢…心事重重。」
「係呀…年尾嘛…公司近排真係好多嘢做……」
「最明顯係…你有少少抗拒我……」
「點會！」
「我錫你嗰陣，你會少少迴避……」
「吓……」
「你入嚟嗰陣會猶疑…」
「點…會喎……」
「你已經少咗摸我個胸…」
「哎！唔係呀！！」
「做完之後你都無再攬住我……」
「岑大人…冤枉呀……」
「但你朝頭早又好Sweet……你應該係放工唔知見過邊個，定公司嚟咗個新同事！」
「我只愛妳一個我發誓！！如果移情別戀…五雷轟頂！！！」
「唔係……你唔係鍾意咗第二個女仔……」
「唔…」
「男人！」
「唔…唔係呀！梗係唔係啦！黐線！！」
「你好似對女人無咗興趣……定係我唔夠吸引？」
「我眼中只有妳，點會鍾意人，仲要搞Gay！」
「咁點解你抗拒我……」
「我無抗拒妳呀BB……」
「你有！」
「我……」
48. 對不起，我愛你
跟Wilson愈熟稔，就發現他愈多弱點，
例如他眼淺、易醉、畏高、怕冷、有哮喘和深近視。
他是那種不能露營的文弱書生，Stanley經常取笑他弱不禁風，
但我認為這才像一個有血有肉的男人，並不如我最初所想的屈機男。
但他愈顯露弱點，我就愈內疚，
一是人只會在信賴的人面前示弱，我的不忠卻辜負了他；
二是他的弱點令人憐憫，也令我的罪孽更重，我殘忍地去傷害一個如此真摯的人。
但與此同時，我跟岑沛琳的同居生活令我們變得愈親密。
上班時，她是快要跟Wilson離婚的妻室，下班後，她是我的女人。
每天就在Catherine與岑沛琳之間游離掙扎，
良心和愛情起起伏伏不斷對抗，心力交瘁。這無疑影響我對岑沛琳的愛，
一天一天的蹉跎一天一天的折磨，要抵禦良心侵襲，
亦要照顧岑沛琳的敏感，加上本身工作與生活的壓力，
我這條小陽具快要崩潰……
以前不相信良心，自信當一個Top Sales必要條件就是懂得令良心收放自如，
隱惡揚善的營銷方式、連珠炮發的進取推銷，無往而不利。
以前一位前輩跟我說過，要做到隱惡揚善，
首先要令自己相信自己所做的事是對。
工作上，還可以調校心態，
把一個又一個低成本高利潤的產品推薦一個又一個客人，
「協助」他們的業務發展更多更廣，
但就無法教化自己把勾義嫂看成一種救贖，
救他出腐化的婚姻，也救贖她錯落的感情……
雖然少了Happy Hour時間，
但Wilson仍然在我生活裡揮之不去，老闆知我們熟稔，
也不再避忌的把我加入他們兩兄弟的活動裡。
一起揚帆出海、吃海鮮、入馬場、打網球、品紅酒、試車、看樓，
也一起出埠公幹，到澳門、到台灣再到星加坡，
分配給岑沛琳的時間也愈來愈少……
然後我想起那天跟她認識、接近與相愛的時期，
那時她總是獨守空閨寂寞難耐，我才能乘虛而入，
說過不再讓她孤單，豈料重蹈覆轍，
繼續重複Wilson同樣的錯誤，岑沛琳又再失寵，
我只是另一個Wilson，更甚是我怕她認為我同樣藏了一個Tracy，
而那個Tracy，竟然是Wilson……
依時間排序，岑沛琳佔據我三成時間，五成為工作，還
有兩成就是楊氏兄弟在工作以外的聯誼活動。
沒錯，岑沛琳和他們已成三二比率，以一位同居女友來說，實在太少，
因為我會把回家睡覺的時間都計在這三成內。
但為了這份安穩工作，沒法不犧牲岑沛琳，把她獨留在家中。
但我是相當的想她，會跟她短訊，會抽出時間打給她小聊，
我很希望讓她知道我無時無刻也在想她，
她有多重要，我有多重視她，
所以我特別留意她在語氣和字裡行間上的語氣，
怕她一天對我這個早出晚歸的事業男心灰意冷……
但她就是生性明白事理，對我的愈來愈忙碌從不抱怨，
每夜回家她總依著我看半齣十二時十五分重播的舊劇集，
然後窩進我懷裡睡，我是多想細緻的抱她吻她細味她的體溫，
但每天回家後也疲憊不堪，累得連手也提不起，
兩個呵欠後，她便拉著我上床。
每晚也想跟她纏綿，但奈何一到床上三分鐘便失去意識，
睜開眼已是第二天早上……
自從楊氏兄弟進駐了我的生活後，跟她的角色交換了，
我變成了主人，她變成小貓，每天只能上班前下班後抱上手玩幾分鐘，
其他時間，只能間歇地思念。
罪疚由左右互搏關係伸延到日常生活之中，
除了瞞著全宇宙跟岑沛琳交往，還要背著岑沛琳跟Wilson交好，
再者是平日的忙碌和應酬把岑沛琳冷落在家，
讓她活在孤單和寂靜的世界裡。
每晚回家見她一臉甜美上前迎接，
也無法按捺心中的罪疚，對不起，寶貝……我又夜歸了。
「寶貝，我很想你，你回來了沒有？」
這是岑沛琳首次催促……
收到後驚異片刻，因為她從沒有這樣問過。
她像苦苦哀求丈夫回家的妻子，
我像忽略妻子繼續花天酒地的負心漢。
此時正跟楊氏兄弟在澳門的一所桑拿浴場，
待會還要到老闆的酒館試紅酒……
「咦阿Pal，老婆急Call呀？」
「呃唔…唔係……」
「你成日同我哋一齊，會唔會冷落咗女友呀？」
「咁我Weekend會陪返佢嘅……」
「下次帶埋佢出嚟囉！」
「吓…哦……好呀……」
「女朋友做護士啲時間係咪好難就？」
「都…係㗎……」
「咁你陪佢嘛，唔使成日應酬我哋㗎喎！」
「哦唔會，拍拖幾時都有得拍，但靚蠔就唔係日日有得食嘛…哈哈哈……」
「果然係食家，抵你日日有食神哈哈哈！」
「哈……」
你會明白我的生活是要有多虛偽嗎？
指鹿為馬、表裡不一就是我極速上位的竅門……
我想大吉利是的說如果家裡生火，但老闆又同時要我伴遊，
我會選擇伴遊，任由家裡燒光。
這種習慣的奴性入骨，促使我對勾義嫂這事更內疚，
我快受不了這種抑壓的精神拆磨和壓力。
我怕一天壓力爆煲，從IFC頂樓一躍而下，掉在干諾道中……
我靜靜回她訊息：
「未有太早，有緊要事？」
「不，只是很想你，你很久沒有回家吃飯……」
「對不起寶貝，我會努力抽出時間……」
「不用了，我只是說說而已…」
「不，我是很想跟妳在一起的……」
「有抽煙嗎？」
「沒有！」
「她有吻你嗎？」
「沒有她！」
「我很孤單……」
「哎！寶貝我現在回來！！！」
「不用喔……」
「要！」
然後我裝成一副「老婆入咗醫院就生得」的性急樣子跟Stanley和Wilson請辭，
然後穿回衣服飛的再轉乘Turbo Jet回港……
途中發現一個問題，就身體傳出陌生的香味，是桑拿室的沐浴露…
這個足以致命的低級錯誤絕不能犯…
於是我在上環中途跳車，先到莎莎買來一瓶常用的香水，再回家慰妻……
岑沛琳一見我歸來便飛撲過來吻了我臉頰幾口，
鼻子嗅一嗅再緊緊擁著我：
「原來咁樣真係可以即刻見到你……
你會唔會好似狼來了入面啲村民咁，兩次之後就唔理我㗎？」
我緊緊的擁著她，斬釘截鐵的回答：
「唔會！因為我就係嗰隻狼，我要開餐喇！！！」
雖然胡鬧，但她不知我的心早已淌淚，
對不起，岑沛琳……對不起，我愛妳。
49. 賴床
Wilson間中的沉默，岑沛琳夜裡的寂靜，
不難讓人聯想到他們是對彼此思念，
始終曾一起經歷過追求定結，又怎能說離便離？
而我就是那個破壞者，破壞愛人幸福，
破壞好友家庭來滿足自己一個小私欲的陽具。
我雖抱得美人歸，但贏了世界又如何？我敗給了良心。
這是自私應得的報應。我愛美人又要江山，
到頭來也無法為她放棄任何事，沒有勇氣放下工作，
也不夠堅定對抗心魔。頓成自找的兩難局面…
昨晚深夜，我被Wilson的短訊吵醒了：
「Pal, I gotta sign the divorce agreement, I feel so depressed, 真係好唔想簽....」
讀過後再看看身邊熟睡的岑沛琳，腦裡一片空白…
但禮貌上也得要回覆：
「I know that feel bro, take it easy, everything has their own fate, 順其自然啦！」
未幾，又再亮起他的訊息：
「Thanks brother, sorry for wake u up, I just want some company, as I donno who can I share.」
我再以最穩陣和快捷的語句回覆：
「Cheer up buddy, let's have a drink tomorrow.」
然後，快要天亮了。
早上，岑沛琳如常起來煮早餐，然後甜絲絲的吻我臉龐把我叫醒，
這是何等美好的事，每天也在我睜開眼第一秒便發生，
已發生快要三個月，
我們也即將共度第一個共同聖誕。
我是有多希望這個快樂時代能與我常在，直到永遠。
但今天感覺顯然不同，她的吻令我想起昨晚的訊息，
岑沛琳今天要到律師樓跟Wilson簽訂離婚協議書，
然後，岑沛琳會完全屬於我，這甜美的香吻會永遠成為我的鬧鐘。
但Wilson會失去一位太太，一位他認為能共諧終老的人。
此刻心亂如麻，不知如何能把事情妥善處理，
我希望身邊的人都快樂，就算談不上快樂也希望沒有人因我而憂傷。
唯一辦法是我憂傷，來換他們不難過。
這是我搞的禍，也得需我去收拾，或許不完全因我，但至少也有部分責任。
我躺在岑沛琳溫暖的肚皮上看著她的下巴，心中抽出利劍，
先把自己割破一道裂痕，喚醒這些日子無法掩飾的真相，
當正要張開口一刻她便吻下來…
你知嘛，當你一覺醒來，
你那個她仍能不顧一切吻下來的話，她是真心愛你。
因為你的口此時應該比城門河更臭，不是常人能夠包容，
因此，我更不能再隱瞞下去。
「岑沛琳……」
「林俊傑！」
「多謝妳…」
「多謝我？」
「多謝妳對我咁好……」
「多謝你養我！」
「唔……」
「唔？」
「妳今日係咪去簽離婚協議書？」
「唔…你點知㗎？」
「Wilson話我知…」
「佢知我哋…？」
「唔知…但……佢當我係好朋友。」
「好朋友？」
「我哋喺燒嘢食嗰日熟咗……」
「唔……」
「然後我就夾咗喺中間…」
「唔……」
「妳成日懷疑嗰個食煙嘅同事，其實就係佢。」
「唔……」
「我成日返唔到嚟食飯，都係因為佢……」
「點解你哋會咁熟……」
「因為佢其實無乜真朋友…」
「唔…」
「佢好失落，好Down，我就睇住佢失落，睇住佢Down……」
「唔……」
「佢Down係因為你，係我令佢失落……」
「唔關你事㗎…咁我哋係有問題嘛！」
「有…起碼我畀到一個你覺得有問題嘅機會妳…」
「林俊傑！」
「唔…？」
「你知唔知我為咗你，放棄咗幾多嘢？」
「知……我知妳為咗我，放棄咗全世界……」
「咁你仲懷疑我對你嘅感情？」
「唔係懷疑妳對我嘅感情，係我哋呢三個人嘅關係究竟係點……」
「根本無關係……」
「其實我同Wilson一樣，都唔係好多朋友，所以我當Wilson都係好朋友。」
「咁我呢？我就係一般人？你為咗好朋友就可以放棄我？」
「唔係放棄妳呀，係我實在無法抑壓落去，我愛上一個我好朋友嘅女人！」
「咁你又有無諗過我？」
「唔……」
「啱啱一齊嗰陣我放工同你出街拍拖，夜晚返去就瞓喺佢隔籬，我有無動搖過？！」
「係……所以我覺得我對妳好唔公平，原來我對妳嘅愛並唔係想象中咁大……」
「你內疚係因為你唔夠鍾意我！」
「我好愛妳！但我唔知點樣處理，為咗生活，我放棄唔到呢份工，呢個職位…」
「而我就為咗你辭咗工、眾叛親離，變成一個失業失婚嘅女人，林俊傑！」
「我唔想妳再為我犧牲…」
「林俊傑，你個無膽鬼！」
說罷，她甩開我，哭著離開睡房走到浴室拉上簾，
我沒有追上去，冷靜的更衣換上十年如一日的黑西裝，
掛上她早已為我打好的領呔，然後在浴室門外說一句：
「岑沛琳，我要趕去尖沙咀見客，行先喇…今晚返嚟再…講啦…Sorry呀……」
聽著她的哭聲，喝下她預備給我的熱茶，
撒下她煮的漢堡扒煎蛋和她……
升降機還未到達地下，我已哭成淚人，
岑沛琳的哭聲是多叫人痛心，我的冷漠是多無情，
她一定認為我不愛她，她一定恨死我……
想到她為我的膽怯感到失望，她的心如刀割，
我便沒法自控討厭自己，我討厭自己的軟弱，
討厭自己不夠成就讓她生活好，為何要她愛上我？
然後又要承受這種苦楚？
而我連上次安慰的勇氣都沒有，因為事實上我根本無法給她幸福，
一時三刻的安撫只是勉強延續不幸，
她根本不應屬於這不足二百呎連廁所門都沒有的劏房……
從褲袋拿出昨晚用來抹鼻涕的紙巾團接眼淚，
才幾秒已濕成雲吞狀，眼淚淹沒前方，
我用袖口擦乾，乾了又濕，濕了再抹，抹乾又濕，
終於走到便利店結結巴巴地問店員：「請問…哼唔…有無…唔…紙巾……」
女店員被我嚇了一跳，我知我已哭得像個瘋子……
「林俊傑，你是否不想我離婚？」
坐上十二人的會議室內，
我看著桌上的手提電話螢幕亮起，是岑沛琳……
這個必覆的訊息不能怠慢，
但老闆和另一位銷售同事正認真為一個多達五十頁的PowerPoint努力講解中，
我萬萬不能大模斯樣拿起電話打訊息……
於是看著她的訊息慢慢熄滅，然後偷偷按一下制把電話叫醒，
她的訊息提示再次亮起，然後又慢慢熄滅，我再按亮它……
兩小時就這樣的開開關關，會議後客人指定回覆：「我哋考慮吓先會再Get Back你哋，唔該晒！」
兩三句打圓場，步出會議室我便馬上打開電話打算回覆，
當正打著：「不…是…但…我…只…是…覺…得……」的時候，
就收到她再發來的：
「謝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我跟Wilson說好了，會嘗試多一次。」
這刻，我當機了……
有兩成就是楊氏兄弟在工作以外的聯誼活動。
沒錯，岑沛琳和他們已成三二比率，以一位同居女友來說，實在太少，
因為我會把回家睡覺的時間都計在這三成內。
但為了這份安穩工作，沒法不犧牲岑沛琳，把她獨留在家中。
但我是相當的想她，會跟她短訊，會抽出時間打給她小聊，
我很希望讓她知道我無時無刻也在想她，
她有多重要，我有多重視她，
所以我特別留意她在語氣和字裡行間上的語氣，
怕她一天對我這個早出晚歸的事業男心灰意冷……
但她就是生性明白事理，對我的愈來愈忙碌從不抱怨，
每夜回家她總依著我看半齣十二時十五分重播的舊劇集，
然後窩進我懷裡睡，我是多想細緻的抱她吻她細味她的體溫，
但每天回家後也疲憊不堪，累得連手也提不起，
兩個呵欠後，她便拉著我上床。
每晚也想跟她纏綿，但奈何一到床上三分鐘便失去意識，
睜開眼已是第二天早上……
自從楊氏兄弟進駐了我的生活後，跟她的角色交換了，
我變成了主人，她變成小貓，每天只能上班前下班後抱上手玩幾分鐘，
其他時間，只能間歇地思念。
罪疚由左右互搏關係伸延到日常生活之中，
除了瞞著全宇宙跟岑沛琳交往，還要背著岑沛琳跟Wilson交好，
再者是平日的忙碌和應酬把岑沛琳冷落在家，
讓她活在孤單和寂靜的世界裡。
每晚回家見她一臉甜美上前迎接，
也無法按捺心中的罪疚，對不起，寶貝……我又夜歸了。
「寶貝，我很想你，你回來了沒有？」
這是岑沛琳首次催促……
收到後驚異片刻，因為她從沒有這樣問過。
她像苦苦哀求丈夫回家的妻子，
我像忽略妻子繼續花天酒地的負心漢。
此時正跟楊氏兄弟在澳門的一所桑拿浴場，
待會還要到老闆的酒館試紅酒……
「咦阿Pal，老婆急Call呀？」
「呃唔…唔係……」
「你成日同我哋一齊，會唔會冷落咗女友呀？」
「咁我Weekend會陪返佢嘅……」
「下次帶埋佢出嚟囉！」
「吓…哦……好呀……」
「女朋友做護士啲時間係咪好難就？」
「都…係㗎……」
「咁你陪佢嘛，唔使成日應酬我哋㗎喎！」
「哦唔會，拍拖幾時都有得拍，但靚蠔就唔係日日有得食嘛…哈哈哈……」
「果然係食家，抵你日日有食神哈哈哈！」
「哈……」
你會明白我的生活是要有多虛偽嗎？
指鹿為馬、表裡不一就是我極速上位的竅門……
我想大吉利是的說如果家裡生火，但老闆又同時要我伴遊，
我會選擇伴遊，任由家裡燒光。
這種習慣的奴性入骨，促使我對勾義嫂這事更內疚，
我快受不了這種抑壓的精神拆磨和壓力。
我怕一天壓力爆煲，從IFC頂樓一躍而下，掉在干諾道中……
我靜靜回她訊息：
「未有太早，有緊要事？」
「不，只是很想你，你很久沒有回家吃飯……」
「對不起寶貝，我會努力抽出時間……」
「不用了，我只是說說而已…」
「不，我是很想跟妳在一起的……」
「有抽煙嗎？」
「沒有！」
「她有吻你嗎？」
「沒有她！」
「我很孤單……」
「哎！寶貝我現在回來！！！」
「不用喔……」
「要！」
然後我裝成一副「老婆入咗醫院就生得」的性急樣子跟Stanley和Wilson請辭，
然後穿回衣服飛的再轉乘Turbo Jet回港……
途中發現一個問題，就身體傳出陌生的香味，是桑拿室的沐浴露…
這個足以致命的低級錯誤絕不能犯…
於是我在上環中途跳車，先到莎莎買來一瓶常用的香水，再回家慰妻……
岑沛琳一見我歸來便飛撲過來吻了我臉頰幾口，
鼻子嗅一嗅再緊緊擁著我：
「原來咁樣真係可以即刻見到你……
你會唔會好似狼來了入面啲村民咁，兩次之後就唔理我㗎？」
我緊緊的擁著她，斬釘截鐵的回答：
「唔會！因為我就係嗰隻狼，我要開餐喇！！！」
雖然胡鬧，但她不知我的心早已淌淚，
對不起，岑沛琳……對不起，我愛妳。
49. 賴床
Wilson間中的沉默，岑沛琳夜裡的寂靜，
不難讓人聯想到他們是對彼此思念，
始終曾一起經歷過追求定結，又怎能說離便離？
而我就是那個破壞者，破壞愛人幸福，
破壞好友家庭來滿足自己一個小私欲的陽具。
我雖抱得美人歸，但贏了世界又如何？我敗給了良心。
這是自私應得的報應。我愛美人又要江山，
到頭來也無法為她放棄任何事，沒有勇氣放下工作，
也不夠堅定對抗心魔。頓成自找的兩難局面…
昨晚深夜，我被Wilson的短訊吵醒了：
「Pal, I gotta sign the divorce agreement, I feel so depressed, 真係好唔想簽....」
讀過後再看看身邊熟睡的岑沛琳，腦裡一片空白…
但禮貌上也得要回覆：
「I know that feel bro, take it easy, everything has their own fate, 順其自然啦！」
未幾，又再亮起他的訊息：
「Thanks brother, sorry for wake u up, I just want some company, as I donno who can I share.」
我再以最穩陣和快捷的語句回覆：
「Cheer up buddy, let's have a drink tomorrow.」
然後，快要天亮了。
早上，岑沛琳如常起來煮早餐，然後甜絲絲的吻我臉龐把我叫醒，
這是何等美好的事，每天也在我睜開眼第一秒便發生，
已發生快要三個月，
我們也即將共度第一個共同聖誕。
我是有多希望這個快樂時代能與我常在，直到永遠。
但今天感覺顯然不同，她的吻令我想起昨晚的訊息，
岑沛琳今天要到律師樓跟Wilson簽訂離婚協議書，
然後，岑沛琳會完全屬於我，這甜美的香吻會永遠成為我的鬧鐘。
但Wilson會失去一位太太，一位他認為能共諧終老的人。
此刻心亂如麻，不知如何能把事情妥善處理，
我希望身邊的人都快樂，就算談不上快樂也希望沒有人因我而憂傷。
唯一辦法是我憂傷，來換他們不難過。
這是我搞的禍，也得需我去收拾，或許不完全因我，但至少也有部分責任。
我躺在岑沛琳溫暖的肚皮上看著她的下巴，心中抽出利劍，
先把自己割破一道裂痕，喚醒這些日子無法掩飾的真相，
當正要張開口一刻她便吻下來…
你知嘛，當你一覺醒來，
你那個她仍能不顧一切吻下來的話，她是真心愛你。
因為你的口此時應該比城門河更臭，不是常人能夠包容，
因此，我更不能再隱瞞下去。
「岑沛琳……」
「林俊傑！」
「多謝妳…」
「多謝我？」
「多謝妳對我咁好……」
「多謝你養我！」
「唔……」
「唔？」
「妳今日係咪去簽離婚協議書？」
「唔…你點知㗎？」
「Wilson話我知…」
「佢知我哋…？」
「唔知…但……佢當我係好朋友。」
「好朋友？」
「我哋喺燒嘢食嗰日熟咗……」
「唔……」
「然後我就夾咗喺中間…」
「唔……」
「妳成日懷疑嗰個食煙嘅同事，其實就係佢。」
「唔……」
「我成日返唔到嚟食飯，都係因為佢……」
「點解你哋會咁熟……」
「因為佢其實無乜真朋友…」
「唔…」
「佢好失落，好Down，我就睇住佢失落，睇住佢Down……」
「唔……」
「佢Down係因為你，係我令佢失落……」
「唔關你事㗎…咁我哋係有問題嘛！」
「有…起碼我畀到一個你覺得有問題嘅機會妳…」
「林俊傑！」
「唔…？」
「你知唔知我為咗你，放棄咗幾多嘢？」
「知……我知妳為咗我，放棄咗全世界……」
「咁你仲懷疑我對你嘅感情？」
「唔係懷疑妳對我嘅感情，係我哋呢三個人嘅關係究竟係點……」
「根本無關係……」
「其實我同Wilson一樣，都唔係好多朋友，所以我當Wilson都係好朋友。」
「咁我呢？我就係一般人？你為咗好朋友就可以放棄我？」
「唔係放棄妳呀，係我實在無法抑壓落去，我愛上一個我好朋友嘅女人！」
「咁你又有無諗過我？」
「唔……」
「啱啱一齊嗰陣我放工同你出街拍拖，夜晚返去就瞓喺佢隔籬，我有無動搖過？！」
「係……所以我覺得我對妳好唔公平，原來我對妳嘅愛並唔係想象中咁大……」
「你內疚係因為你唔夠鍾意我！」
「我好愛妳！但我唔知點樣處理，為咗生活，我放棄唔到呢份工，呢個職位…」
「而我就為咗你辭咗工、眾叛親離，變成一個失業失婚嘅女人，林俊傑！」
「我唔想妳再為我犧牲…」
「林俊傑，你個無膽鬼！」
說罷，她甩開我，哭著離開睡房走到浴室拉上簾，
我沒有追上去，冷靜的更衣換上十年如一日的黑西裝，
掛上她早已為我打好的領呔，然後在浴室門外說一句：
「岑沛琳，我要趕去尖沙咀見客，行先喇…今晚返嚟再…講啦…Sorry呀……」
聽著她的哭聲，喝下她預備給我的熱茶，
撒下她煮的漢堡扒煎蛋和她……
升降機還未到達地下，我已哭成淚人，
岑沛琳的哭聲是多叫人痛心，我的冷漠是多無情，
她一定認為我不愛她，她一定恨死我……
想到她為我的膽怯感到失望，她的心如刀割，
我便沒法自控討厭自己，我討厭自己的軟弱，
討厭自己不夠成就讓她生活好，為何要她愛上我？
然後又要承受這種苦楚？
而我連上次安慰的勇氣都沒有，因為事實上我根本無法給她幸福，
一時三刻的安撫只是勉強延續不幸，
她根本不應屬於這不足二百呎連廁所門都沒有的劏房……
從褲袋拿出昨晚用來抹鼻涕的紙巾團接眼淚，
才幾秒已濕成雲吞狀，眼淚淹沒前方，
我用袖口擦乾，乾了又濕，濕了再抹，抹乾又濕，
終於走到便利店結結巴巴地問店員：「請問…哼唔…有無…唔…紙巾……」
女店員被我嚇了一跳，我知我已哭得像個瘋子……
「林俊傑，你是否不想我離婚？」
坐上十二人的會議室內，
我看著桌上的手提電話螢幕亮起，是岑沛琳……
這個必覆的訊息不能怠慢，
但老闆和另一位銷售同事正認真為一個多達五十頁的PowerPoint努力講解中，
我萬萬不能大模斯樣拿起電話打訊息……
於是看著她的訊息慢慢熄滅，然後偷偷按一下制把電話叫醒，
她的訊息提示再次亮起，然後又慢慢熄滅，我再按亮它……
兩小時就這樣的開開關關，會議後客人指定回覆：「我哋考慮吓先會再Get Back你哋，唔該晒！」
兩三句打圓場，步出會議室我便馬上打開電話打算回覆，
當正打著：「不…是…但…我…只…是…覺…得……」的時候，
就收到她再發來的：
「謝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我跟Wilson說好了，會嘗試多一次。」
這刻，我當機了……
「老闆我…去攞車先……」
強忍眼淚，直奔升降機猛按關門，
門一關上，馬上失控氾濫，心跳不自主跳動，
過度起伏的心臟令人透不過氣，我首次體驗到難過得要死的傷悲，
蹲在升降機裡面看著眼淚滴嗒滴嗒的滴到地上，
腦一片空白，只想離開……
如果這刻升降機能突然斷纜，直墮十八層的話，我願意就這樣結束……
世上根本不值有我……
「叮，Second Floor。」
事與願違，我順利到達二樓停車場，
拖著兩行淚痕走進老闆的車，駛離停車場已經見他們在門外等候，
根本沒有時間思考現狀。銷售同事識趣的坐到副席，
讓老闆坐在後座，一路上被他們的賽後檢討干擾。
「頭先個阿姐係咁望住你喎！」
「哎邊係呢……但係我好似講漏咗個Engagement Rate同Performance Bonus…」
「我知吖，不過班友邊識吖，你個PowerPoint成四十幾版」
「係五十二版……」
「咪係囉！我都差啲瞓著啦！仲講Engagement Rate咪天黑？下次精簡少少得唔得呀？」
「係嘅係嘅…但真係好多嘢要講，吓吓都關乎錢㗎……」
「佢哋使咩知咁Detail呀！Present到俾班客知幫到手已經好夠㗎喇！」
「係嘅係嘅……不過呢個都應該無問題……」
「呃係呀，上次HTP個客返咗單未？」
「未呀，不過都九成續！」
「唔係呀，我收到風對家嚟搶單，人哋平過我哋又包多咗好多嘢！」
「咁好難搞喎，我哋個價都已經唔高，無乜肉食㗎喇喎……」
「唔理啦，續咗先再慢慢切啦！個客走咗你渣都無呀！」
「無問題，我睇吓情況，再Fine Tune吓…」
他們聊得投入，我滴在褲上的淚水未被發現……
雙手握軚保持姿勢，強忍淚痕的痕癢向前直望，
心很痛，痛在我總是身不由己。
早上要趕出門沒有安撫她的難過，
會議時要裝出認真不能回訊息，到會議後為時已晚，
只消一個早上，她已從我的懷裡溜走了，
這場愛麗絲夢遊仙境眨眼間便要醒……
我是否錯了？我是否不應阻止她離婚？
但我知道，繼續走下去是不會幸福快樂，
因為我並不是要車有馬車要樓有城堡的白馬王子。
我恨我軟弱，但不能忘記初衷就是為了她的未來，
我要讓她得到最大幸福，在她還能選擇的時候。
我相信經過此事之後，Tracy會慢慢退去，
Wilson會更懂得照顧和愛護她的弱小心靈， 她的生活會比從前更好，會比從前快樂， 我會由一個破壞者變成革命者，為他們更好的關係當上烈士。 犧牲是值得的，因為我知我是相當的愛岑沛琳， 她的幸福，會是我最大的依歸。 我們總要醒，現在只是賴床不願起來， 在疲憊的身心與上班的現實之間無理地掙扎。 因此，我沒有回覆訊息，下班後拖著心力交瘁的身心回家， 打開門走進屋，有一個習慣性畫面預想她會從廚房步出：「喂喂，肚餓未呀？」 沒有，家裡漆黑一片，她不在。 她的手袋、眼鏡、香水和叉電器…不見了。 家裡明明依然滿滿，但就是有人去樓空的寂寥。 我知，她走了。
看見書架上的手作北海道旅遊指南，
我自嘲了一下，原來一心以為完美無瑕的東洋假期下星期就要出發，
等了兩個多月竟然就在四天前這樣擱置，
我不得不信天意了，世事是早早的註定，
我們始終無法去得成北海道，兌現不到對她的生日心意，
實現不了朝思暮想的景象。
想起這個二人世界又再變成一人空間，
膝蓋不禁發軟蹲在地上，
心酸澀出淚水，雙眼再度失控缺堤，
流過無言的夜，眼淚是昨天的甜，
是當下的苦，是心痛的眷戀，我是世上最悲哀的男人……
|
沒有留言:
發佈留言